你一直都在

你一直都在

程志森
刊於新少年雙月刊 25期

你，一直都在。

幽幽黑黑的石室中，地板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縫，冒出白濛濛的，或許是煙，或許是霧。這些煙，這些霧，繞過金色的椅腳，薰了太陽神的月桂，竄進坐在三腳金椅上，那少女的意識。你，披著紅麻布的皮媞亞，吐出纏綿不清的聲音，神的話語。

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？曾經一個名為德爾斐的地方，有一個喚作阿底頓的溝壑，在古希臘神話中被視為世界的中心，是人們心中的聖域。坐在那裡的神廟中，捧著澆祭用的盤子，捏著阿波羅的月桂枝，懵懂的你，皮媞亞，吸一口從地下冒出的靈氣，意識蘊釀了意象，似乎看到也聽見凡人不明所意的事兒；然後，你把意識經歷的所有所有告訴了祭司，祭司告訴其他人：皮媞亞說的是神諭，太陽神阿波羅的預言。是的，皮媞亞，你是預言家，是神的傳話者。

兩千多年過去，有人說，你吸的是山脈泉水冒出的毒氣，讓你精神惚恍，讓你產生幻覺，讓你說出匪夷所思的話。那麼，真正的你，是怎樣的一個人？

約翰•克里爾(John Collier) 在一八九一年，為你畫了一幅肖象。你白皙的身軀在昏暗的環境中發亮，比黃金打造的椅子更耀眼；閉上雙眼的神色，告訴旁人你的思緒，正在另一個時空徘徊。在那直豎的畫布中，你的身影佔據畫面的中心，也進駐了我思憶的深處。

皮媞亞，你和我已在不同時空，如今凝在畫布上的，只是一個永恆靜止的身影。儘管你曾經所說的，都不是真實，卻是我存活下去的依靠。我，真的，好想再一次聽到你輕輕的聲音。

2015年8月2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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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所述，為約翰•克里爾(john collier) 作品《德爾斐女祭司》(priestess of Delphi,1891) 。跟大部份前拉斐爾派作品相同，以歷史或神話入題，並以女性為主角；而德爾斐女祭司也是當時常被繪畫的題材。眾多作品中，筆者最愛約翰•克里爾這幅，因其極富神秘氣息，而且刻畫女祭司聽取神諭的狀態，從姿態到表情，甚具戲劇感，配合視角，讓觀畫者彷彿親臨現場，靜候她開眼細述所知道的事。